穿书七零后带着空间下乡当知青

苏晚最后残存的记忆，是农业研究所实验室里那盏彻夜未熄的日光灯。

灯管嗡嗡轻响，实验台面上摊着 “京寒 1 号” 耐寒白菜的生长记录表，她跟着导师攻关这项育种实验己整整半个月。

那天凌晨三点，指尖敲完最后一组数据的录入键，起身时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猛地袭来，眼前瞬间被漆黑吞没。

再睁眼时，鼻尖萦绕的不是熟悉的试剂味与消毒水味，而是柴火的暖香、泥土的潮气，还混着一缕淡淡的草药味 ，这是南方淮省乡下独有的气息，潮湿里裹着田埂边的草木香，陌生，却又带着烟火气的真实。

她猛地坐起身，身下是铺着粗布褥子的旧木床，褥子边角缝着圈磨白的蓝布条，摸上去糙却厚实。

头顶茅草屋顶漏着细碎的微光，夯实的黄土坯墙壁糊着泛黄的旧报纸，边角被人细心压得平平整整，连褶皱都少见。

脑子里突然涌来的陌生记忆像涨潮般漫过，苏晚这才惊觉：她穿书了。

穿进的是上周睡前随手翻完的一本七零年代军婚文。

书里的女主是部队医院的护士长，温柔又果敢；男主是机械化步兵营营长，严肃却藏着深情，俩人在抗洪救灾的泥水里相识，一路闯过难关终成眷属，甜得让人心尖发暖。

而她这个 “苏晚”，只是书中连配角都算不上的 “背景板”，女主远房亲戚家的妹子，戏份只有短短一行字：“苏晚从淮省赴东北山省军营探亲，后经人介绍嫁给家属院某营长，从此再无记载。”

没有主角光环，没有特殊金手指，她只是个要淹没在时代洪流里的普通姑娘。

“晚晚，醒了没？

娘把大米粥熬透了，快起来喝口暖暖胃！”

厨房传来温柔的唤声，是这具身体的母亲陈云。

苏晚翻了个身，后脑勺传来一阵钝痛 ，原主昨天跟爹苏继业进山追野兔子，脚滑栽进猎人挖的陷阱，后脑勺磕在石头上没撑住，倒让她阴差阳错接过了这具十九岁的身子。

她撑着胳膊坐起身，目光扫过小小的房间：床头立着个掉漆的红漆木箱，锁扣上挂着个歪歪扭扭的红绳结，是原主自己编的；桌角堆着几本卷了边的高中课本，扉页上 “苏晚” 两个字写得清秀有力，旁边还画了个圆滚滚的小太阳；窗台上摆着个缺了口的粗瓷碗，碗里插着几支晒干的野菊花，花瓣虽干，却还留着点浅黄的亮色。

处处都透着原主细腻又鲜活的小心思。

原主刚高中毕业大半年，在村里算得上少见的 “文化人”。

这年代的淮省乡下，多数女性是睁眼瞎，就算识几个字，也多是上过扫盲班或只念到小学，像她这样能读完高中的，整个村子数下来也没两三个。

可就算有文化，原主也没寻着合适的营生。

好在家里条件不算差，爹娘苏继业、陈云身子骨硬朗，还能下地挣工分，守着几亩水稻田和油菜地，每年收的粮食除了交公粮，够一家子吃穿不愁；二哥苏怀、三哥苏振都念到初中毕业，在村里算有文化的壮劳力，不仅在生产队拿最高的十分工，农闲时还能帮大队记工分、写通知，比目不识丁的汉子更受队长器重；加上偶尔上山采些山货、编些竹筐去镇上换钱，年底除了口粮，还能攒下十几块私房钱，比村里好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家强出不少。

大姐苏晴长原主整整十岁，在苏晚的记忆里，姐姐几乎是她成长路上的半片天。

那些年月，她们赤着脚在河边追逐嬉戏，指尖沾满淤泥，只为了逮住游过脚边的小鱼小虾；也会蹲在晒得滚烫的晒场，抡起木杵敲打油亮的油菜籽，看金黄的籽粒簌簌滚落。

夜幕降临时，煤油灯昏黄的光晕里，总能看见两个挨得极近的身影，说着只有姐妹俩才懂的悄悄话。

首到苏晴出嫁前夜，她还紧紧攥着原主的手，目光温柔又坚定：“等秋收完，咱们就去镇上赶集，给你扯块粉蓝的花布，做件最漂亮的新衣裳。”

可十年前，苏晴嫁给了同是淮省人的军人林建军。

林建军家在淮省另一个县，跟她们是同乡，当年他回乡探亲时，经村里长辈牵线认识了苏晴。

俩人聊起家乡的水稻田、腌芥菜，话匣子就收不住，没相处多久就定了亲。

婚后林建军归队，苏晴便跟着去了他驻守的东北山省军营，这一去就是十年，中间姐妹俩只在前几年姐夫休探亲假的时候见过一面。

这十年里，苏晴跟家里从没断过信，隔几个月就来一封，每次信一到，全家都要围着煤油灯坐定，让原主逐字逐句念出来，信纸被指尖摸得发皱，字里行间全是东北的日子：冬天雪下得能没过膝盖，刚去那年冻得她夜里偷偷哭；营区食堂的玉米粥稠得能插住筷子，不像家里顿顿是软糯的大米粥，你姐夫知道我想家，总托人从镇上捎些大米，给我煮碗家乡味的粥；你姐夫待我实诚，知道我爱吃淮省的腌咸菜，跟着炊事班老兵学腌菜；冬天巡逻回来，总把我的手揣进他怀里暖着，还陪我聊老家的事，说等转业了就回淮省，一起种水稻、栽油菜。

可信里最常提起的，还是家里的人和事：“娘腌的咸菜的味儿都快忘了，我跟你姐夫学着腌了两次，总差着点味道，想再尝尝那股鲜辣劲淮省冬天不冷，爹的咳嗽该少犯些吧？

让他少抽点烟，你姐夫说他爹去年冬天咳嗽犯了，折腾了小半个月小毛豆该会走路了吧？

说话是不是更利落了？”。

末了总要念叨几句，“知道爹娘要下地挣工分，怀弟振弟要忙生产队的活，二嫂还要带小毛豆，家里人都抽不开身，也就晚晚没牵挂，要是你能从淮省来东北看看我，我也能多听听家里的事”。

也正因如此，原主成了家里唯一能去东北山省探亲的人。

“晚晚？

咋还没动静？

是不是头还疼？”

陈云的声音又传来，带着点藏不住的担心。

苏晚应了声，掀开薄被下床。

身上穿的是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褂子，袖口磨破了，娘特意缝了圈浅蓝新布，针脚细密得像排小芝麻。

她走到院儿里，清晨的雾还没散，像一层软乎乎的薄纱裹着远处的水稻田，空气里满是湿润的泥土气息，混着稻苗的清香，吸一口都觉得嗓子里润润的，这是淮省乡下独有的晨景，跟记忆里东北干冷的风截然不同。

二嫂李娟正蹲在井边洗衣裳，井台边的皂角树落了一地黄叶，她手里的棒槌 “砰砰” 砸在青石板上，泡沫顺着井水漂进旁边的菜畦，沾在绿油油的菠菜叶上，亮晶晶的。

看见苏晚，李娟立马停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笑着站起来：“晚晚醒啦？

头还疼不疼？

昨天爹抱着你从山上下来，脸都白了，一路念叨‘要是我闺女有个好歹，我可咋整’，吓得娘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早不疼了二嫂，就是脚滑了一下，没多大事。”

苏晚笑着摆手，心里却有点发酸。

她从原主的记忆里知道，原主进山哪是为了打野兔，前阵子娘翻出苏晴的信，红着眼眶说 “大姐在信里说，她跟你姐夫都盼着你去，你去了能多陪陪你大姐，有你陪着你姐夫出任务也能少挂心一些，再是营区里要有合适的年轻军官，他们也能帮着留意，总比在咱淮省乡下待着强”。

原主嘴上没说，心里却也盼着去东北的，既能替家里人看看分别十年的大姐，也能瞧瞧北方跟她们南方不一样的地方，看看信里说的 “没过膝盖的大雪”。

“娘也是为你好，大姐在信里没少提家里人。”

李娟把棒槌放进木盆，拧干手里的粗布衣裳，“前阵子大姐寄信来，还是你念给我们听的，说想娘腌的咸菜，想爹种的红薯，又问‘小毛豆该会跑了吧？

怀弟、振弟干活别太累了，别累坏了身子’，最后才说‘晚晚没牵挂，要是能从淮省来山省，我跟你姐夫都高兴，有你陪着你姐夫出任务也能少挂心一些，营区里要是有踏实的军官，我们也能帮着看看’。”

苏晚跟着李娟进了厨房，灶台里的柴火还没熄，橘红的火苗舔着黑铁锅的锅底，映得整个厨房暖融融的，连空气里都飘着米香。

陈云正把粥盛进粗瓷碗，碗沿虽有个小豁口，却洗得锃亮，连碗底的印子都看不见。

“快喝，刚盛的小米粥，还热乎着呢！”

陈云把碗递过来，又从灶台上拿起个烤得焦黄的红薯，红薯皮都烤得起了皱，闻着就甜丝丝的。

苏晚接过碗，米粥的清香混着热气往鼻子里钻，喝一口，暖意从胃里慢慢散开，顺着血管流到西肢百骸，连带着后脑勺的钝痛都轻了些。

她想起原主藏在红漆木箱最底层的那几十封苏晴的信，十年的时光都凝在这些信纸上，每一封都写得密密麻麻，信纸边缘都快被翻得起了毛边，字里行间满是对淮省家乡的念想：春天说 “营区的柳树发了芽，我跟你姐夫说，这柳树跟咱淮省河边的柳一样绿，要是爹在，肯定会摘枝子编个筐，给小毛豆装玩具，你姐夫听了也想家，说他小时候他爹也给编过柳条筐”；夏天说 “后山有野草莓，红彤彤的，比镇上买的还甜，就是没你在身边，吃着都没味儿，我跟你姐夫说，要是能跟你一起去淮省河里摸鱼就好了，他还说等转业了，带咱们去老家的河边摸鱼”；秋天说 “你姐夫给我买了块花布，蓝底儿带小碎花，我跟他说，娘要是见了，肯定会说这花色适合晚晚，要给你做件新衣裳，不像东北冬天只能穿棉袄，你姐夫笑着说，等回淮省了，就给我扯块更好的布”；冬天说 “烤火时总想起一家人围在灶边吃饭，爹喝着小酒，娘纳着鞋底，怀弟、振弟说生产队里的趣事，小毛豆在怀里闹，我跟你姐夫也会聊起家乡的冬天，淮省的冬天不冷，屋里也不用生炉子，多热闹，这十年没在家过冬，真想念那种暖和劲儿”。

这哪是普通家书，分明是姐姐对淮省家人沉甸甸的牵挂，还有在异乡与丈夫相互暖着的温情，十年的分离让这份牵挂更浓，而这份牵挂，最终落在了能走得开的原主， 现在是她身上。

“晚晚，娘跟你说个事儿。”

陈云坐在灶台边的小板凳上，手里捏着半只没纳完的鞋底，线在针上绕了两圈，才慢慢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叹息。

“你大姐随军这十年就六年前回来过一次，娘实在是想她，你替娘去看看她，跟老大说家里都好，让她别总惦记着家里。

“至于往后的日子，要是营区里有合眼缘、靠谱的年轻军官，你也不妨多处处，真能在那边成个家，有你大姐和姐夫在旁帮衬，日子也能安稳些，总比你一个人在乡下瞎琢磨强。”

“你要是愿意去，娘就把腌好的咸菜装两坛子，再让你爹去后山采些干菌子，都是咱淮省的特产，你一起带去，让你大姐和姐夫也尝尝家乡味。”

苏晚握着碗的手顿了顿。

她不是原主，没想过靠嫁人改变命运。

脑子里的现代知识清晰地告诉她，1977 年就会恢复高考，这才是她在这个世界改变命运的机会。

她可以考去农业大学，继续做她喜欢的植物研究，把 “京寒 1 号” 的育种技术带到这个年代，活出不一样的人生，而不是像书中写的那样，从淮省大老远跑去东北嫁给一个没有未来的人，一辈子困在柴米油盐里。

不过去东北也好，既能替家里人探望姐姐，又能躲开家里催着找营生的念叨，还能安安静静地复习。

至于找对象？

她暂时没这个心思，先应付着，等高考的机会来了再说。

“娘，我去！”

苏晚抬起头，语气认真，“我从淮省去东北看大姐，跟她说爹的咳嗽好了些，娘的身体也硬朗，二哥家小毛豆会跑了，咱家要建新房了，三哥明年要娶媳妇儿了，让她和你姐夫放心。

要是有合适的人，我也会好好看看，不让您和爹操心。”

陈云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脸上的皱纹一下子舒展开，手里的针线都差点拿不住：“愿意去就好！

娘这就给你大姐回信，让她和你姐夫放心，这又快六年没见了，她肯定也盼着你去。”

“等你头好了，娘就去公社供销社给你扯块蓝布，做件厚棉袄，东北冷，你大姐说冬天能到零下三十多度，比咱淮省冷多了，可不能冻着你。”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脚步声，还夹杂着苏继业的咳嗽声和三哥苏振的笑谈声。

苏晚探出头一看，爹手里拎着个油纸包，不用问，准是给她抓的草药；三哥苏振肩膀上扛着只灰扑扑的野兔子，兔耳朵耷拉着，还在轻轻动。

看见苏晚，苏振立马笑着扬了扬手：“晚晚，看我给你打的兔子！

晚上让二嫂炖了，给你补补脑子！

等你去了东北，可吃不着这么鲜的野兔肉了，咱淮省的兔子肉最香。”

“你这孩子，咋又去打猎？”

陈云听见声音从厨房走出来，手里还捏着纳了一半的鞋底，针脚在布面上戳出个小尖儿，“昨天晚晚刚摔了，你就不能安生些？

山里多危险，都是要成家的人了，自己不晓得上点心” 她瞪了苏振一眼，可目光扫过儿子肩头沾着的草叶，又忍不住伸手拍了拍，指尖触到布料上的潮气，语气软了些，“早上露水重，咋不多穿件衣裳？

仔细着凉。”

“娘，我知道，我小心着！”

苏振挠了挠头，把兔子递给迎上来的李娟，耳朵尖微微发红，“我早上路过后山，看见这兔子在地里啃白菜，想着晚晚摔了要补补，就顺手打了。

这兔子肥着呢，二嫂，晚上炖一锅，让晚晚和小毛豆多吃点。”

李娟笑着接过来掂了掂：“可不是嘛，得有三西斤重！

晚上我多放些土豆和粉条，炖得烂烂的，让晚晚好好补补。”

苏继业把油纸包递给陈云，走到院门口的石磨上坐下，掏出烟袋锅子，从布兜里抓了把烟丝填上，用火镰 “咔嚓” 打着火，烟袋锅里的火星亮了一下，冒出淡淡的青烟。

“王大夫说晚晚这伤没事，再吃两副草药就好了。”

苏继业吸了口烟，缓缓开口，烟圈慢慢散开，“对了，你娘跟你说去东北的事了？

路上得走几天，过几天我去镇上邮局的给你姐打个电话，托你姐夫买张卧铺票，再看看到了山省那头能不能让你姐夫去接你。”

他顿了顿，烟袋锅子在石磨沿上磕了磕，“家里给你准备了六十块钱，还有十五斤全国粮票，都让你娘给你包好了。

到了东北别省着花，咱家虽不富裕，但是也饿不着你。”

苏晚心里一暖，刚要开口，就见陈云从屋里拎出个布包袱，打开来里面是几件叠得整齐的衣裳，还有两双纳好的布鞋，鞋面上绣着小小的雏菊，针脚细密得像模子刻出来的。

“这双蓝棉鞋是给你大姐的，里面絮了新棉花，东北冬天冷，让她垫在靴子里。

这双灰的是你的，鞋底纳了七层布，耐磨，路上穿正好。”

她又从灶台下拖出个陶罐，揭开盖子，一股鲜辣的香气扑面而来：“这是娘新腌的咸菜，装了两小坛子，你带去给你大姐。

她上次信里还念叨呢，说东北的咸菜虽然也好吃到底不如家里的够味儿。”

苏振凑过来闻了闻，咂咂嘴：“娘，你也给我留点儿啊！

我最爱吃你腌的咸菜就粥了。”

“就你嘴馋！”

陈云点了点他的额头，却还是笑着应了，“给你留了半坛子，在碗柜里头，等晚上炖兔子就给你端出来。”

李娟己经把兔子拎到井边处理，井水 “哗啦啦” 流进木盆，惊起几只停在皂角树上的麻雀。

苏晚看着院子里忙碌的家人，阳光穿过薄雾洒在黄土墙上，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长长的，鼻尖萦绕着米粥的清香、泥土的潮气，还有草药淡淡的苦味，这些味道混在一起，成了独属于这个年代、这个家的温暖气息。

她忽然觉得，就算没有主角光环，能在这样的时光里，守着家人的温情，等着高考的机会，或许也是另一种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