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死前，我给妈妈打去求救电话。
妈妈却呵斥我别有用心要拆散她的完美家庭，她毫不犹豫挂断了电话，也挂断了我最后的生机。
高考结束后，我和继兄一起上了当地新闻头条。
继兄的新闻是高考作弊。
而我是花季少女惨死街头，无人认领。
1
高考当天，妈妈兴奋地在场外等着继兄王扬出来。
她满脸欣喜，逢人就说自己儿子三模成绩学校前几，这次高考肯定能稳定发挥，考上清北。
有同学的妈妈认出她来，好奇地问: 顾灿灿不是独生女吗?怎么多了个哥哥啊?
听到我的名字，妈妈脸上的嫌恶毫不掩饰。
她皱着眉头，尴尬笑道: 我去年再婚了，儿子和灿灿同一个年级的。
同学妈妈不好意思笑笑，没有再说话。
考试结束的铃声很快响起。
学生们冲出大门，妈妈朝着走在人群前头的王扬挥手: 扬扬，阿姨在这里。
看到妈妈，王扬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不悦地问妈妈: 你来做什么?
你爸爸今天出差了，阿姨来接你，顺便带你去吃饭。中午就在隔壁酒店休息，这样下午才能保持精力……
妈妈无视王扬对她的不快，满脸讨好地紧跟上王扬的步伐，我跟在后头看着，心里酸涩得发胀。
从小到大，妈妈从来没有这般和气地跟我说过话。
我一直以为妈妈的脾气就是这样的，直到她改嫁，成了王扬的继母。
2
妈妈嫁进王家，像是换了一个人，她变得爱笑起来。
以前学校开家长会，我想让她去参加，她会揪着我的耳朵呵斥我，说她这辈子都不会往学校里踏一步，让我死了那条心。
可她改嫁不过两天，就以王扬妈妈的身份参加了学校的家长会。
我站在窗外，看她坐在王扬的位置上满脸欣慰的笑容。
听到老师夸王扬，她浑身的自豪感更是溢出来，甚至连发三条微信朋友圈炫耀自己的儿子有多厉害。
可明明我是她亲生的，明明老师明明也夸我了……
明明我的成绩也名列前茅……
3
可妈妈的眼里只有王扬。
她带着王扬去了一家人均消费上千的餐厅，按照王扬的口味点了许多菜。
你下午还有考试，午餐还是丰盛一点的好，来，阿姨给你剥个龙虾。
妈妈热情地剥了龙虾递到王扬的面前，王扬看都没看: 我不吃龙虾。
阿姨记住了……她讪讪笑笑，把红烧肉往王扬跟前推了推: 不吃虾就多吃点肉。
你烦不烦?
王扬抬头瞪她，妈妈不敢再出声。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眸里是小心和讨好。
吃完饭，王扬并没有跟着她去酒店休息，而是去了一家网吧上网。
妈妈急得团团转，认为王扬不好好休息会影响下午的考试。
王扬刚开了一把游戏，听到妈妈喋喋不休，他怒地将网吧的键盘砸到妈妈的脸上。
妈妈的额头被砸出一道伤口，血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可她却像是没察觉到一样，赔着笑继续劝说。
王扬不为所动，戴上耳机沉浸在他的游戏世界里。
妈妈站在他的身后，和这个网吧格格不入。
大概是网吧的香烟味熏得她受不了，她走了出去，站在网吧隔壁边小巷子的阴凉里透气。
而我的尸体就在这里。
4
我的尸体是被妈妈发现的。
她看到了被垃圾掩盖住上半身的我。
苍蝇在我的身上盘旋，她不确定地踢了踢我暴露在外面的腿，感觉到我已经僵硬了，她尖叫着报了警。
警察到的时候，妈妈已经被吓得瘫坐在地上。
几个警察拍了现场的照片，将我的尸体收进裹尸袋。
期间妈妈朝我的尸体看了好几眼，女警跟她做笔录的时候她用十分惋惜的口气说道: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太惨了，恐怕爸妈知道得伤心死了……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妈妈也有共情的能力。
可如果她知道那裹尸袋里头的人是我，她还会觉得惋惜吗?
她会为我伤心吗?
5
我知道妈妈当年嫁给爸爸是迫不得已。
她心有所爱，和心上人早早尝了禁果有了我。
可她的心上人家境不好，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外婆外公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妈妈为此闹过绝食，闹过自杀。
她的心上人向她保证会赚到钱娶她，于是那一年妈妈怀着一个半月的身孕将心上人送上了去往北上广的火车。
刚开始那人还会写信回来，信封中会夹一些钱，偶尔会寄回来一两件新的衣服。
到后来，妈妈的月份越来越大，他的信件也就越来越少。
妈妈未婚先孕，在那个年代是十分可耻的。
她不愿意引产，每日躲在房中抱着心上人寄回来的信件，幻想着以后二人会组建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
妈妈等啊等，等到了我出生，也等到了心上人在异地结婚的消息。
她的世界就此崩塌了，外婆和外公为此和她大吵一架，那天三个人都哭了很久。
爸爸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拎着奶粉和金首饰上门来提亲。
起先外公外婆是不同意的，可随着爸爸上门的次数多了，他们的态度也松了下来。
尤其是每次我一哭，爸爸一哄我就能安静下来，这让外公外婆觉得我和爸爸有缘。
外公外婆做起了爸爸的说客，他们说妈妈就算不为自己后半生想，也得为我想。
于是在我半岁的时候，妈妈嫁给了爸爸。
婚后爸爸对妈妈的呵护无微不至，更是顶着奶奶和家里亲戚的压力，没有强迫妈妈再生一个，而是视我如己出，教我读书写字，送我去最好的学校，给我买最漂亮的衣服。
而妈妈对爸爸的态度也随着我的长大变得愈发恶劣。
我的记忆中，从小学开始，妈妈就没给过爸爸好脸色。
她的脾气说来就来，砸东西已经成为家常便饭，到后来家里更是没有一件完好的家具。
她看我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奇怪。
有时候她会趁着爸爸出门上班逼我跪在地上给她道歉，有时候她会莫名其妙地用皮带打我，将我的书撕得一塌糊涂。
她的眼神冰冷可怕，看着我的时候更多像是看一个仇人。
我一直不理解妈妈为什么会这样，直到那次出门。
6
炎热的盛夏，街边的蝉鸣刺耳无比。
烈日灼灼里，我见到了我的亲生父亲。
他揽着老婆，身边跟着儿子，一家三口有说有笑，直到迎面撞见了我和妈妈，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
妈妈看着他红了眼眶，那个男人却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用最平淡的语调跟妈妈打了招呼，而后视线又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接着支开了他的老婆儿子，质问起妈妈当初为什么没有把孩子做掉或者送走。
妈妈泣不成声，他置若罔闻，继续说着当初自己在南方多不容易，说当年如果没有遇到现在的老婆，他就要沦为乞丐。
他言语间全在说自己的不易，没有一字一句是关心妈妈这么多年如何过来的。
他语气激烈，指责妈妈不该把我生下来。
当年是你不听劝非要生的，现在我有儿子了，你最好别来打扰我的家庭……
他说完瞪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妈妈站在原地，泪水纵横。
她不敢信自己深爱的男人对她这么无情，更不甘心自己多年的感情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她没有办法报复那个男人，或者是，她不愿意报复那个男人。
所以她才会变着法地折磨我，以此发泄。
最开始有爸爸护着我，她还会收敛些，直到那年我生日，爸爸因为给我买蛋糕而被货车撞倒抢救无效后，妈妈对我的惩罚愈发狠戾。
我仍记得爸爸葬礼那日，她站在灵堂里，眼眶猩红，发了疯一样抽打我。
都怪你这个丧门星如果不是你这个贱种，我的人生不会如此失败
你害得我嫁不了心爱的人，又害得他这么好的人惨死……
早知道你是这样的祸害，我当初就不应该生下你
外公外婆想要拦她却被狠狠推开，我跪在灵堂里，看着爸爸的遗照，浑身如同灌了铅般沉重。
我没有躲，我想或许妈妈打完我就能消气了，或是她干脆打死我，一了百了。
不过我没能如愿。
丧事过后，妈妈的性格大变，她不再打我，却也经常不归家。
直到一年前，我看到她和一个男人站在校外，笑嘻嘻地接走王扬，我才知道，她再婚了。
她似乎忘记我也在这个学校。
隔天她特意来找我，叫我不要在王扬跟前乱说话。
我乖乖点头。
但我是她女儿的事情还是传到了王扬的耳中。
一次放学后，王扬在巷子口堵住了我。
他逼问我和妈妈的关系，看着他手中明晃晃的水果刀，我害怕不已，只好说出实情。
得知我们是母女，王扬冷笑着把我踹倒: 你妈妈拆散了我的家庭，你要替她赎罪弥补我
跪好……
我不记得那天是怎么走出巷子的。
到家后，我将自己洗了一遍又一遍……
我以为这件事情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可两天后，妈妈突然出现在家里，大叫着骂我为什么那么下贱。
贱货你存心要毁掉我的人生对不对
你知道王扬是我儿子就故意去勾引他对不对
是不是逼死我你才满意
7
她打了我一顿，逼迫我写下保证书。
我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眼泪止不住地流。
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解释，她都不会相信我。
那之后，我全身心投入进学习，我以为只要我成绩好了，得到学校的嘉奖，妈妈就会对我有所改观。
可伴随我成绩上升，妈妈给我的仍然只有冷嘲热讽。
她说我的成绩是作弊得来的，说我故意做样子想讨她的关注，说我想考上大学是痴心妄想。
我被她骂得抬不起头时，一道温润的男声制止了她。
好了，我看灿灿是个很好的孩子，你对她这么凶做什么?
女孩子嘛，还是要耐心教育的。
而且我今天才和灿灿见第一面，还是开开心心的好
妈妈这才收住，转身去挽住了男人的胳膊，撒娇道: 她从小就是这样的贱皮子，不打不骂就记不住。
她但凡能有扬扬一半的懂事听话，我也不至于骂她的。
这天，我和继父见了面。
继父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看我时总是带着微微的笑意，和我说话也是温温和和。
有一点点像记忆中的爸爸。
他会在妈妈骂我时阻止，会在开家长会的时候出席，会在我生日给我买蛋糕，看我衣服破了会给我买新衣服。
甚至，他还在家里给我单独安排了一间卧室。
住进那个家时，我是真以为自己能得到幸福的。
为了能留住这点幸福，我拼命讨好妈妈和继父。
但所有的平静，都在一个暴雨夜被打破。
继父满身酒气冲进我的房间，将床上熟睡的我抱进怀里，我挣扎着抛出房间，却撞上半夜回来的王扬。
看着醉醺醺的继父从我房间里出来，王扬眼神戏谑地盯着我。
继父扣上衣服扣子，冲着王扬解释: 儿子，是她勾引我的，你信我……
『轰』——的一声，往日被我视作幸福的一切，全都化作泡影在这一瞬炸开。
我冲回房间收拾好书包，踉踉跄跄地冲进雨夜里。
我没有再回妈妈身边，而是住回了外公外婆留下的老房子里。
高考在即，我尝试着让自己不去想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可王扬并不想就这么放过我。
他开始带头霸凌我。
辱骂欺凌已是最平常的事情，到后头，我只剩下了麻木。
他们提不起兴趣，便在高考前三天将我的准考证拿走。
看着我崩溃的样子，他们笑得前仰后合。
顾灿灿，想要准考证今晚来网吧旁边的巷子找我们。
放学后，我如约去了网吧旁边的巷子。
王扬和几个混混模样的男生靠在墙上一边抽烟一边谈笑。
看到我来了，王扬掏出我的准考证和身边的几个男生传阅。
顾灿灿，能不能拿到准考证就看你自己了。
说完，他离开了巷子。
而我被那几个不怀好意的男生围在中间，像一条被待分食的弱犬。
听说是你破坏了扬哥的家庭?
今天我们就替他出出气
我拼命挣扎，可他们的拳脚没有丝毫犹豫。
我试图尖叫求助，却被他们捂住口鼻。
不知过了多久，我趴在地上奄奄一息，他们才踹了我一脚，将准考证丢到我的面前，扬长而去。
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拿出手机给妈妈打电话，告诉她王扬找人打伤了我。
妈妈却说: 顾灿灿你真下作啊，还想编造谎言来破坏我的家庭?
你以后别给我打电话了，我们母女从此断绝关系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我就这样躺倒在血泊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8
这条巷子常年堆满垃圾，妈妈发现我的时候，我已经在这里躺了四天。
高温和细菌让我的身体迅速腐烂，警局只能发布新闻寻人。
高考结束这天，外公外婆凭借着那身衣服认出新闻里的人是我。
他们打电话给妈妈确认我的行踪，妈妈却不耐烦道: 她爱死哪儿就死哪儿和我没有关系
我现在只有一个孩子就是王扬
她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转身进了警局处理王扬在考场作弊被发现和监考老师打起来的事情。
此刻王扬灰头土脸地坐在长廊里，妈妈一直和看管他的警察辩驳。
这肯定是误会，我儿子成绩一直很好的，他不会作弊的
考场里的监控把王扬作弊的动作拍得一清二楚，警察懒得搭理她，转身和同事聊起来。
刚听说他们从那个垃圾堆里找到了准考证，确定身份了?
是啊，叫顾灿灿，听说成绩名列前茅，这次有望考上清北来着，结果现在死了。
这女孩儿真可怜啊，不仅被打到颅内出血，还被人侵犯了……
听到警察的话，王扬和妈妈都愣住了。
刚刚外公外婆的电话在妈妈脑海中回放，妈妈不敢置信地上前，问警察道: 你们刚刚说谁?顾灿灿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