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问话脱口而出的瞬间，陈暮年就后悔了。
太唐突了！
万一认错了人，对方会怎么想？
一个陌生的老头，突然叫出一个几十年前可能存在的名字，这场景想想都让人觉得窘迫。
他几乎能预见到对方脸上浮现出的困惑、礼貌的否认，甚至是一丝戒备。
然而，预想中的场景并没有立刻发生。
听到“林月华”三个字，那位女士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她眼中那份迟疑的惊讶，迅速被一种更深的、混杂着难以置信和追忆的神情所取代。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更仔细地、几乎是审视般地端详着陈暮年的脸。
她的目光像温柔的扫描仪，掠过他布满皱纹的额头，略显疲惫的眼角，最终停留在他那双虽然不再年轻、却依然保持着几分清澈和真诚的眼睛上。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对陈暮年来说，却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他屏住呼吸，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终于，她的嘴角缓缓漾开一丝极其微弱的、恍然的弧度，眼神也由审视变成了某种确认后的复杂情绪。
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陈暮年的耳中：“我是……你是……陈暮年？”
“轰”的一声，陈暮年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
真的是她！
那个存在于他遥远青春记忆里的名字，那个几乎己经被岁月长河冲刷得模糊不清的身影，此刻竟然真真切切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席卷了他，让他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只是愣愣地点着头。
“是……是我。
陈暮年。”
他的声音干涩，带着明显的颤抖。
确认了彼此的身份，两人之间反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沉默。
这沉默里，掺杂着太多东西：近半个世纪光阴带来的隔阂，突然重逢的不知所措，以及对往昔岁月汹涌而来的回忆。
还是林月华先打破了僵局，她微微笑了笑，那笑容里有感慨，也有一种历经世事的淡然：“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太意外了。”
“是啊，太意外了。”
陈暮年喃喃地重复着，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我……我刚从里面出来透透气，看到你的背影，就觉得……非常眼熟。
没想到，真的是你。”
他实话实说，仍然觉得这一切有些不真实。
“我的背影？”
林月华略显好奇地侧了侧头，“过了这么多年，你还能认出来？”
“只是一种感觉。”
陈暮年老实回答，“说不清为什么，就是觉得熟悉。
可能……是印象太深了吧。”
最后这句话说出口，他感到脸上有些微微发烫。
这在当年是绝不敢说出口的话。
林月华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你也住在这个社区吗？
还是来参加茶话会的？”
“我住三期那边。
是老同事赵建国硬拉我来的。”
陈暮年解释道，随即反问，“你呢？”
“我住一期，刚搬来不到半年。
也是社区工作人员邀请，说来熟悉熟悉邻居。”
林月华的语气始终平和，听不出太多的情绪起伏，但陈暮年能感觉到，她似乎也在努力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重逢。
“真好……真好……”陈暮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重复着这两个字。
千头万绪堵在胸口，却不知从何问起。
他想问你这几十年过得怎么样？
你想起了吗？
你现在是一个人吗？
……但这些问题都太私人，太首接，对于暌违数十年的老同学来说，显得过于冒昧。
两人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但气氛比刚才稍微自然了一些。
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露台外的花园，仿佛那片秋色能给他们提供一些缓冲的地带。
“时间过得真快。”
林月华轻声感叹，像是对陈暮年说，也像是自言自语，“感觉昨天还在教室里听老师讲《纪念白求恩》，一转眼，我们都成了退休老人了。”
“是啊。”
陈暮年深有同感，“很多同学，毕业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音讯全无。”
“嗯。”
林月华轻轻应了一声，目光有些悠远，似乎也陷入了回忆之中。
陈暮年偷偷打量着她的侧脸。
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并没有夺走她的优雅。
她的皮肤不再光滑，眼神却比记忆中那个羞涩的少女更加沉静和从容。
她经历过什么？
是什么塑造了如今她给人的这种感觉？
他对她的了解，几乎全部停留在西十多年前，而之后的漫长岁月，是一片巨大的空白。
此刻，站在这小小的露台上，他们像是两个从不同时空误入此地的旅人，凭借着一点模糊的记忆信号，艰难地试图重新连接。
身后活动室里的喧嚣隐隐传来，更衬得此处的安静有种微妙的不真实感。
这次意外的相遇，是命运随手划下的一道浅痕，还是会成为改写两人暮年生活的重要序章？
陈暮年心里充满了不确定。
他只知道，这次重逢，像一颗投入他死水般心湖的石子，激起了远比想象中更大的涟漪。
他不能就这样让这次相遇止步于几句寒暄。
他必须做点什么，来延续这份失而复得的联系。
可是，该如何开口？
首接邀请她再去坐坐？
或者要个联系方式？
会不会显得太急切？
就在陈暮年内心挣扎，寻找合适的措辞时，林月华却率先有了动作。
她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个智能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抬头对陈暮年说：“里面好像要开始下一个环节了，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她的提议给了陈暮年一个顺理成章的台阶。
但同时，这也意味着，这次单独的、短暂的露台相遇即将结束。
回到那个人多眼杂的活动室，他们还能有机会继续这样安静的交流吗？
陈暮年心中升起一丝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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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认错了人，对方会怎么想？
一个陌生的老头，突然叫出一个几十年前可能存在的名字，这场景想想都让人觉得窘迫。
他几乎能预见到对方脸上浮现出的困惑、礼貌的否认，甚至是一丝戒备。
然而，预想中的场景并没有立刻发生。
听到“林月华”三个字，那位女士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她眼中那份迟疑的惊讶，迅速被一种更深的、混杂着难以置信和追忆的神情所取代。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更仔细地、几乎是审视般地端详着陈暮年的脸。
她的目光像温柔的扫描仪，掠过他布满皱纹的额头，略显疲惫的眼角，最终停留在他那双虽然不再年轻、却依然保持着几分清澈和真诚的眼睛上。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对陈暮年来说，却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他屏住呼吸，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终于，她的嘴角缓缓漾开一丝极其微弱的、恍然的弧度，眼神也由审视变成了某种确认后的复杂情绪。
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陈暮年的耳中：“我是……你是……陈暮年？”
“轰”的一声，陈暮年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
真的是她！
那个存在于他遥远青春记忆里的名字，那个几乎己经被岁月长河冲刷得模糊不清的身影，此刻竟然真真切切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席卷了他，让他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只是愣愣地点着头。
“是……是我。
陈暮年。”
他的声音干涩，带着明显的颤抖。
确认了彼此的身份，两人之间反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沉默。
这沉默里，掺杂着太多东西：近半个世纪光阴带来的隔阂，突然重逢的不知所措，以及对往昔岁月汹涌而来的回忆。
还是林月华先打破了僵局，她微微笑了笑，那笑容里有感慨，也有一种历经世事的淡然：“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太意外了。”
“是啊，太意外了。”
陈暮年喃喃地重复着，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我……我刚从里面出来透透气，看到你的背影，就觉得……非常眼熟。
没想到，真的是你。”
他实话实说，仍然觉得这一切有些不真实。
“我的背影？”
林月华略显好奇地侧了侧头，“过了这么多年，你还能认出来？”
“只是一种感觉。”
陈暮年老实回答，“说不清为什么，就是觉得熟悉。
可能……是印象太深了吧。”
最后这句话说出口，他感到脸上有些微微发烫。
这在当年是绝不敢说出口的话。
林月华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你也住在这个社区吗？
还是来参加茶话会的？”
“我住三期那边。
是老同事赵建国硬拉我来的。”
陈暮年解释道，随即反问，“你呢？”
“我住一期，刚搬来不到半年。
也是社区工作人员邀请，说来熟悉熟悉邻居。”
林月华的语气始终平和，听不出太多的情绪起伏，但陈暮年能感觉到，她似乎也在努力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重逢。
“真好……真好……”陈暮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重复着这两个字。
千头万绪堵在胸口，却不知从何问起。
他想问你这几十年过得怎么样？
你想起了吗？
你现在是一个人吗？
……但这些问题都太私人，太首接，对于暌违数十年的老同学来说，显得过于冒昧。
两人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但气氛比刚才稍微自然了一些。
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露台外的花园，仿佛那片秋色能给他们提供一些缓冲的地带。
“时间过得真快。”
林月华轻声感叹，像是对陈暮年说，也像是自言自语，“感觉昨天还在教室里听老师讲《纪念白求恩》，一转眼，我们都成了退休老人了。”
“是啊。”
陈暮年深有同感，“很多同学，毕业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音讯全无。”
“嗯。”
林月华轻轻应了一声，目光有些悠远，似乎也陷入了回忆之中。
陈暮年偷偷打量着她的侧脸。
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并没有夺走她的优雅。
她的皮肤不再光滑，眼神却比记忆中那个羞涩的少女更加沉静和从容。
她经历过什么？
是什么塑造了如今她给人的这种感觉？
他对她的了解，几乎全部停留在西十多年前，而之后的漫长岁月，是一片巨大的空白。
此刻，站在这小小的露台上，他们像是两个从不同时空误入此地的旅人，凭借着一点模糊的记忆信号，艰难地试图重新连接。
身后活动室里的喧嚣隐隐传来，更衬得此处的安静有种微妙的不真实感。
这次意外的相遇，是命运随手划下的一道浅痕，还是会成为改写两人暮年生活的重要序章？
陈暮年心里充满了不确定。
他只知道，这次重逢，像一颗投入他死水般心湖的石子，激起了远比想象中更大的涟漪。
他不能就这样让这次相遇止步于几句寒暄。
他必须做点什么，来延续这份失而复得的联系。
可是，该如何开口？
首接邀请她再去坐坐？
或者要个联系方式？
会不会显得太急切？
就在陈暮年内心挣扎，寻找合适的措辞时，林月华却率先有了动作。
她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个智能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抬头对陈暮年说：“里面好像要开始下一个环节了，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她的提议给了陈暮年一个顺理成章的台阶。
但同时，这也意味着，这次单独的、短暂的露台相遇即将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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