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的哨声尖锐而刺耳，但对地里劳作的人们来说，却如同天籁。
社员们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计，默默地走到田埂边、树荫下（虽然树叶早己落光），找地方坐下。
没有人喧哗，更多的是沉默地喘着气，恢复着几乎耗尽的体力。
有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掺了麸皮的窝窝头，小口小口地、极其珍惜地啃着，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
林烨靠着田埂坐下，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他摊开手掌，几个亮晶晶的水泡赫然在目，火辣辣地疼。
他学着别人的样子，试图放松酸胀到发抖的胳膊。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旁边一位老农。
那老农约莫六十岁，脸上沟壑纵横，眼神浑浊，但动作却异常沉稳。
他也在啃窝头，但他用的锄头却被放在手边，保养得明显比别人的好一些，木柄光滑，锄刃在昏暗的日光下似乎能看到一丝微弱的反光。
林烨心中一动。
他挣扎着站起身，走到老农身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恭敬：“大爷，歇着呢？”
老农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只是鼻腔里含糊地“嗯”了一声，继续啃他的窝头。
对于林小树这个“抢饼子”的惹事精，大多数人都不想过多搭理。
林烨并不气馁，他指着那把锄头，继续问：“大爷，我看您这锄头使得真利索，刃口好像也特别亮，有啥诀窍不？”
老农闻言，停下咀嚼，又多看了林烨一眼，似乎没想到这小子会问这个。
他沉默了几秒，才沙哑地开口：“有啥诀窍？
磨呗。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老祖宗的话，错不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林烨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心中豁然开朗。
最简单朴素的道理，往往最有效。
他之前光想着宏观的技术，却忽略了最基础的细节。
“那……这附近有磨刀石吗？”
林烨赶紧追问。
老农抬手指了指远处地头一棵老槐树底下：“队里公用的，在那儿撂着。
不过，钝刀子磨起来，费劲。”
“谢谢大爷！”
林烨道了声谢，也顾不上休息了，立刻朝着老槐树走去。
果然，树底下扔着一块灰白色的砂岩磨刀石，半截埋在土里，旁边还有个破瓦罐，里面存着一点浑浊的雨水。
他拿起那块沉重的磨刀石，又捡起自己的钝锄头，找了个相对平整的地方，开始尝试打磨。
这活儿并不轻松。
他没有经验，角度和力道都掌握不好，磨了半天，锄刃似乎没什么变化，反而溅了自己一身泥水。
手臂更加酸软，水泡被磨破，疼得他首吸冷气。
几个歇息的社员看到了，发出几声低低的嗤笑。
“林小树又发什么癫呢？”
“现上轿现扎耳朵眼，晚了！”
“磨那破玩意有啥用，有力气不如多刨两下地。”
嘲讽声隐隐约约传来，林烨充耳不闻。
工程师的倔劲上来了，他调整着角度，回忆着金属打磨的原理，加水，保持同一角度，均匀用力。
嘶啦……嘶啦……单调的摩擦声持续着。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
渐渐地，那原本卷边、钝口的锄刃上，顽固的锈迹和毛刺被一点点磨去，开始显露出一线虽不完美但确实存在的锋利边缘。
休息时间结束的哨声响了。
众人不情不愿地重新拿起工具。
林烨也站起身，挥动了一下打磨过的锄头，感觉手感似乎轻快了一丝。
再次开始劳作。
这一次，当锄头落下时，感觉截然不同了！
虽然他的体力依旧不济，但锋利的刃口更容易切入板结的土块，阻力明显减小，刨下去的深度也增加了。
效率提升了何止一两成！
他依旧落后，依旧疲惫，但每一分力气，都确实地转化为了更多的劳动成果。
这微小的改变，带来的心理激励却是巨大的。
王队长背着手在田埂上巡视，目光扫过努力劳作的社员。
当他经过林烨身边时，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他眯着眼，看着林烨一下下挥锄的动作，又瞥了一眼那明显刚刚打磨过、在阳光下偶尔闪光的锄刃。
老汉什么都没说，只是那刀刻般的皱纹似乎舒展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原状，继续向前踱去。
收工的哨声终于在日头偏西时响起。
所有人都累得快要虚脱，拖着沉重的步伐往打谷场集合，等着记分员登记工分。
记分员是个戴着旧眼镜的干瘦老头，拿着个小本子，挨个询问每个人完成的工作量。
轮到林烨时，负责这片地的生产小组长看了看他翻好的那片地，虽然依旧比不过老把式，但比起他上午那惨不忍睹的样子，己经好了太多。
“林小树，翻地……三分半。”
小组长报了个数。
记分员抬头看了林烨一眼，似乎在确认这个以前经常只能完成定额一半的家伙，今天居然差点达标了。
他推了推眼镜，在小本上“林小树”的名字后面，郑重地画了两个勾代表2个工分。
看着那两个勾，林烨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
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甚至比他前世完成一个重大项目时更原始、更强烈，涌上心头。
这是他用知识和汗水，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挣到的第一份实实在在的“口粮”。
回去的路上，身体依旧疲惫不堪，但他的大脑却异常活跃。
磨利锄头只是第一步。
他看到送肥的社员挑着沉重的担子，步履蹒跚；他看到堆肥的地方只是胡乱堆砌，任其风吹雨淋……效率太低下了！
到处都是可以改进的地方！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越来越清晰：要在这里活下去，并且活得好一点，他不能仅仅是一个埋头苦干的劳力。
他必须发挥自己的优势。
他得成为一个能解决问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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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掺了麸皮的窝窝头，小口小口地、极其珍惜地啃着，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
林烨靠着田埂坐下，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他摊开手掌，几个亮晶晶的水泡赫然在目，火辣辣地疼。
他学着别人的样子，试图放松酸胀到发抖的胳膊。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旁边一位老农。
那老农约莫六十岁，脸上沟壑纵横，眼神浑浊，但动作却异常沉稳。
他也在啃窝头，但他用的锄头却被放在手边，保养得明显比别人的好一些，木柄光滑，锄刃在昏暗的日光下似乎能看到一丝微弱的反光。
林烨心中一动。
他挣扎着站起身，走到老农身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恭敬：“大爷，歇着呢？”
老农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只是鼻腔里含糊地“嗯”了一声，继续啃他的窝头。
对于林小树这个“抢饼子”的惹事精，大多数人都不想过多搭理。
林烨并不气馁，他指着那把锄头，继续问：“大爷，我看您这锄头使得真利索，刃口好像也特别亮，有啥诀窍不？”
老农闻言，停下咀嚼，又多看了林烨一眼，似乎没想到这小子会问这个。
他沉默了几秒，才沙哑地开口：“有啥诀窍？
磨呗。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老祖宗的话，错不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林烨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心中豁然开朗。
最简单朴素的道理，往往最有效。
他之前光想着宏观的技术，却忽略了最基础的细节。
“那……这附近有磨刀石吗？”
林烨赶紧追问。
老农抬手指了指远处地头一棵老槐树底下：“队里公用的，在那儿撂着。
不过，钝刀子磨起来，费劲。”
“谢谢大爷！”
林烨道了声谢，也顾不上休息了，立刻朝着老槐树走去。
果然，树底下扔着一块灰白色的砂岩磨刀石，半截埋在土里，旁边还有个破瓦罐，里面存着一点浑浊的雨水。
他拿起那块沉重的磨刀石，又捡起自己的钝锄头，找了个相对平整的地方，开始尝试打磨。
这活儿并不轻松。
他没有经验，角度和力道都掌握不好，磨了半天，锄刃似乎没什么变化，反而溅了自己一身泥水。
手臂更加酸软，水泡被磨破，疼得他首吸冷气。
几个歇息的社员看到了，发出几声低低的嗤笑。
“林小树又发什么癫呢？”
“现上轿现扎耳朵眼，晚了！”
“磨那破玩意有啥用，有力气不如多刨两下地。”
嘲讽声隐隐约约传来，林烨充耳不闻。
工程师的倔劲上来了，他调整着角度，回忆着金属打磨的原理，加水，保持同一角度，均匀用力。
嘶啦……嘶啦……单调的摩擦声持续着。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
渐渐地，那原本卷边、钝口的锄刃上，顽固的锈迹和毛刺被一点点磨去，开始显露出一线虽不完美但确实存在的锋利边缘。
休息时间结束的哨声响了。
众人不情不愿地重新拿起工具。
林烨也站起身，挥动了一下打磨过的锄头，感觉手感似乎轻快了一丝。
再次开始劳作。
这一次，当锄头落下时，感觉截然不同了！
虽然他的体力依旧不济，但锋利的刃口更容易切入板结的土块，阻力明显减小，刨下去的深度也增加了。
效率提升了何止一两成！
他依旧落后，依旧疲惫，但每一分力气，都确实地转化为了更多的劳动成果。
这微小的改变，带来的心理激励却是巨大的。
王队长背着手在田埂上巡视，目光扫过努力劳作的社员。
当他经过林烨身边时，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他眯着眼，看着林烨一下下挥锄的动作，又瞥了一眼那明显刚刚打磨过、在阳光下偶尔闪光的锄刃。
老汉什么都没说，只是那刀刻般的皱纹似乎舒展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原状，继续向前踱去。
收工的哨声终于在日头偏西时响起。
所有人都累得快要虚脱，拖着沉重的步伐往打谷场集合，等着记分员登记工分。
记分员是个戴着旧眼镜的干瘦老头，拿着个小本子，挨个询问每个人完成的工作量。
轮到林烨时，负责这片地的生产小组长看了看他翻好的那片地，虽然依旧比不过老把式，但比起他上午那惨不忍睹的样子，己经好了太多。
“林小树，翻地……三分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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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分员抬头看了林烨一眼，似乎在确认这个以前经常只能完成定额一半的家伙，今天居然差点达标了。
他推了推眼镜，在小本上“林小树”的名字后面，郑重地画了两个勾代表2个工分。
看着那两个勾，林烨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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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用知识和汗水，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挣到的第一份实实在在的“口粮”。
回去的路上，身体依旧疲惫不堪，但他的大脑却异常活跃。
磨利锄头只是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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