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到今晚。
他在常去的会所包厢里，和一群人喝酒笑闹，心里却莫名有些烦躁。
那小情人贴在他身边，娇笑着喂他水果。
突然，包厢门被猛地推开。
褚子玉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得像纸，呼吸急促，发丝被雨水打湿，黏在额角和脸颊。
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显然出来得匆忙。
整个包厢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似乎没预料到有这么多人，眼神慌乱地扫视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林词安身上，以及他身边那个几乎要趴在他身上的人。
褚子玉的嘴唇颤抖着，像是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他下意识地扶了扶耳边的助听器，手指因为紧张而发抖。
（他听不见。
）林词安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
包厢里音乐声、笑闹声很大，对于助听器电池耗尽的他来说，这里可能是一片可怕的、扭曲的寂静。
有人认出了褚子玉，开始窃窃私语，带着看好戏的恶意。
甚至有人悄悄举起了手机。
小情人故意提高了声音，娇滴滴地问：“林少，这谁啊？
怎么闯进来了？”
褚子玉看到了那些手机镜头，看到了周围人脸上毫不掩饰的嘲笑和鄙夷。
他孤立无援地站在那里，像一只误入狼群的小鹿，眼神里的慌乱变成了彻底的绝望。
他看向林词安，眼睛里充满了哀求，像是希望他能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林词安记得自己当时做了什么。
他端起了酒杯，喝了一口，然后对着褚子玉，极其缓慢、清晰地用口语说了一句：“出、去。”
没有手语。
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维护。
褚子玉看懂了。
他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他死死地盯着林词安，像是要从他脸上找出一点点玩笑的痕迹，或者任何一点过去的温情。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有冰冷的厌恶和不耐烦。
那一刻，褚子玉眼中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
他忽然猛地抬手，狠狠打翻了旁边桌子的一个酒杯！
玻璃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
在满堂的惊呼和更加兴奋的镜头对准下，他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是最后深深地、绝望地看了林词安一眼，然后转身就跑！
林词安当时心里莫名一慌，扔下酒杯追了出去。
他追到走廊，看到褚子玉跑向尽头的露台。
“褚子玉！”
他大喊。
但褚子玉没有回头。
他听不见。
他冲到露台边，没有任何犹豫，单手一撑，纵身就跳了下去！
那一瞬间，林词安的心脏仿佛也跟着停止了跳动。
前世跳楼时颅骨碎裂的剧痛，在这一刻如同冰锥般狠狠刺穿他的太阳穴！
与眼前褚子玉决绝跳下的身影重叠！
褚明丞的咆哮，抢救室门上刺眼的红灯，口腔里的血腥味……所有的一切汇聚成一股洪流，冲垮了他用仇恨筑起的高墙。
林词安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双手死死抱住头，指甲抠进头皮。
那些被恨意蒙蔽的细节，此刻无比清晰地翻涌上来——褚子玉总是提前帮他打理好一切，却从不多言。
褚子玉在他“忙”的时候，会默默把他的胃药放在显眼的地方。
褚子玉在他夜不归宿的清晨，眼底的青黑和那双永远温好早餐的手。
还有那次被泼水后，褚子玉在深夜偷偷捡起被扔进垃圾桶的、织了一半的围巾，那围巾的颜色，是他很多年前随口说过喜欢的……他助听器电池耗尽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他在做什么？
他在和小情人厮混，在包厢里醉生梦死，在享受着报复的快感……而褚子玉……在一片寂静和被他刻意制造的冷漠隔绝里，是怎么熬过那三天的？
最后又是怀着怎样的绝望，跑来那里找他？
“啊——！”
林词安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呜咽。
前世跳楼的剧痛再次席卷而来。
但这一次，比身体更痛的，是那颗仿佛被生生捏碎的心脏。
抢救室的门，依然紧闭着。
抢救室的灯光依旧苍白冰冷，各种维生仪器发出单调的韵律。
身体的剧痛被系统出品的强力缓冲剂隔绝了大半，只剩下一种沉重的、无处不在的钝感。
褚子玉的意识沉在一片温暖的混沌里，忽然被强行拉扯回来。
褚子玉（意识模糊，断断续续）。
（……吵……死了……）6872：（大佬，你终于有反应了！
吓死我了！
你怎么真跳啊！
虽然楼层不高下面是绿化带缓冲了一下但也很危险啊！
）（演得上头了，出现了点小意外。
）（不过，毕竟欠的债，总得还点实际的……）抢救室的门，毫无预兆地打开了。
一名穿着绿色无菌服的医生走了出来，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的目光扫过瘫坐在地、状若疯魔的林词安，又瞥了一眼旁边拳头紧握、眼眶通红的褚明丞。
“褚子玉的家属？”
褚明丞猛地扑过去，声音嘶哑：“我是他哥！
医生，他怎么样？！”
林词安像是被惊醒，猛地抬起头，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一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医生。
医生摘掉口罩，叹了口气：“命暂时保住了。”
褚明丞腿一软，几乎要跪下去，被旁边的护士扶了一把。
林词安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险些瘫软在地，却又因为医生接下来的话而再次僵住。
“但是，”医生的语气沉重起来，“情况很不乐观。
多处粉碎性骨折，内脏出血，脑震荡……尤其是腿部神经受损严重，就算以后能站起来，也……大概率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林词安心上。
“还有，”医生顿了顿，目光似乎无意地落在林词安身上，又移开。
“患者身体极度虚弱，营养不良的指标很高。
另外，我们在他耳后发现了一些轻微擦伤和陈旧性压痕，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正确佩戴或更换助听设备了？”
这句话如同最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林词安脸上。
褚明丞猛地扭头，那目光几乎要将林词安凌迟。
医生似乎没注意到这诡异的氛围，继续道：“病人现在生命体征还不稳定，需要送ICU密切观察。
暂时不能探视。
你们先去办理手续吧。”
说完，医生转身又进了抢救室。
门再次关上。
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
褚明丞喘着粗气，猛地转向林词安，那眼神恨不得吃了他：“你听见了？
营养不良！
助听器！
林词安！
你他妈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林词安瘫坐在那里，医生的话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
“营养不良”……是啊，他多久没好好和褚子玉一起吃顿饭了？
他甚至故意倒掉过他精心准备的晚餐。
“助听器”……那耗尽了三天的电池。
他明明看见了，看见褚子玉偶尔会焦躁地拍打那只小小的设备。
看见他眼神里的困惑和无助，他却故意忽视了，甚至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
“后遗症”……站不起来了？
那个曾经会笨拙地跟着视频学跳舞、只为了在他生日时逗他开心的人，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是他。
都是他。
“我……”林词安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满了砂石，发出的声音破碎不堪，“我不知道……电池……你不知道？！”
褚明丞猛地揪起他的衣领，将他狠狠掼在墙上，“你他妈眼瞎了吗？！
他听不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吗？！
他会不会难过你不知道吗？！
林词安！
你的心呢？！
被狗吃了吗？！”
林词安任由他摇晃着，没有任何反抗。
心？
他的心早在前世跳楼的时候就摔碎了。
重生回来，里面就只剩下仇恨的毒液。
可现在，那些毒液仿佛倒流了回来，腐蚀着他自己的五脏六腑，痛得他浑身痉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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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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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里音乐声、笑闹声很大，对于助听器电池耗尽的他来说，这里可能是一片可怕的、扭曲的寂静。
有人认出了褚子玉，开始窃窃私语，带着看好戏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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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情人故意提高了声音，娇滴滴地问：“林少，这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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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林词安，眼睛里充满了哀求，像是希望他能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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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端起了酒杯，喝了一口，然后对着褚子玉，极其缓慢、清晰地用口语说了一句：“出、去。”
没有手语。
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维护。
褚子玉看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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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猛地抬手，狠狠打翻了旁边桌子的一个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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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满堂的惊呼和更加兴奋的镜头对准下，他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是最后深深地、绝望地看了林词安一眼，然后转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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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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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眼前褚子玉决绝跳下的身影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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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又是怀着怎样的绝望，跑来那里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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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跳楼的剧痛再次席卷而来。
但这一次，比身体更痛的，是那颗仿佛被生生捏碎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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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的剧痛被系统出品的强力缓冲剂隔绝了大半，只剩下一种沉重的、无处不在的钝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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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
都是他。
“我……”林词安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满了砂石，发出的声音破碎不堪，“我不知道……电池……你不知道？！”
褚明丞猛地揪起他的衣领，将他狠狠掼在墙上，“你他妈眼瞎了吗？！
他听不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吗？！
他会不会难过你不知道吗？！
林词安！
你的心呢？！
被狗吃了吗？！”
林词安任由他摇晃着，没有任何反抗。
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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