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
雨后的山林，湿冷的气息裹挟着血腥味，沉甸甸地压下来。
那些黑衣护卫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鹰隼，锐利得几乎要将沈未晞穿透。
被这样的目光包围着，她感觉自己的骨头缝里都在冒寒气。
然而，那个受伤的男人——靖王萧无衍，在最初的审视之后，眼底竟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玩味的情绪。
他没有立刻回答关于他身份的问题，也没有追问交易细节，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锁着她，淡淡地命令道：“带路。”
声音依旧低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沈未晞心下一凛。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在后面。
她压下狂跳的心，低眉顺目地应了声“是”，转身走在前面。
脚步尽量保持平稳，但湿滑的山路和身后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还是让她几次险些滑倒。
废弃的木屋不远，隐在一片茂密的竹林后，确实僻静。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霉味和尘土气扑面而来。
屋内简陋，只有一张破木桌和一堆干草。
护卫们训练有素，两人立刻出去警戒，一人迅速清理出一块地方，扶萧无衍坐下，另一人则利落地检查了他的伤势。
肩胛处一道刀伤，深可见骨，血浸湿了深色的衣料，颜色愈发暗沉。
护卫掏出金疮药，动作熟练地处理伤口。
萧无衍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那伤口不是在他身上。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沈未晞身上，像打量一件有趣的器物。
“现在，可以说了。”
他开口，打破了屋内的沉寂，“你是何人？
为何认得本王？
又要做什么交易？”
沈未晞深吸一口气，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
她抬起头，不再掩饰眼中的冷静和算计，与她那身素净的庶女装扮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民女沈未晞，家父乃礼部侍郎沈文彬。”
她自报家门，声音清晰，“至于殿下……殿下龙章凤姿，气势非凡，民女虽久居庵堂，亦曾听闻靖王威仪，方才险境中殿下临危不乱，护卫誓死效忠，除却殿下，民女想不出第二人。”
这话半真半假。
认出他，更多是凭借前世记忆里对书中重要角色的模糊印象和此刻的首觉判断。
但她必须表现得足够聪明，才有谈判的资格。
萧无衍未置可否，只轻轻“哦？”
了一声，示意她继续。
“民女想与殿下做的交易，很简单。”
沈未晞首视着他，“民女助殿下得到想要的东西，而殿下，需保民女与姨娘性命无虞，并在事成后，许我们母女自由。”
“呵。”
萧无衍极轻地笑了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沈三小姐？
本王记得，沈家那位嫡女沈锦绣，似乎更负盛名。
你一个被弃于庵堂的庶女，拿什么助本王？
又怎知本王想要什么？”
他果然对京中局势了如指掌，连沈家后宅这点微末小事都清楚。
沈未晞心道果然如此，并不气馁，反而向前半步。
“殿下想要的，自然是那九五至尊之位。”
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在这破败的木屋里，不啻于一道惊雷。
旁边的护卫手按上了刀柄，气氛瞬间紧绷。
萧无衍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刀锋，之前的玩味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杀意。
“放肆！
可知就凭你这句话，本王便可让你悄无声息地消失。”
沈未晞感觉呼吸一窒，强撑着没有后退。
“民女自然知道。
但民女更知道，殿下是成大事者，不会因一句实话，便斩杀一个可能有用的人。”
她顿了顿，继续道：“嫡姐沈锦绣，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子，看似风光，实则她连同沈家，早己是他人囊中之物。
殿下可知，真正在背后扶持沈家、意图通过控制沈家来影响清流文官一脉的，是三皇子？”
萧无衍眸光微闪，并未否认，只道：“继续说。”
“三皇子看似礼贤下士，实则心胸狭窄，多疑善妒。
他控制沈家，手段未必光明，家父……或许亦有把柄在他手中。
嫡母张氏，毒害妾室，戕害庶女，其手段狠毒，背后未必没有三皇子一系的默许甚至支持，因为一个‘干净’且易于控制的沈家，才符合他们的利益。”
沈未晞将自己知道的、推测的信息，谨慎地抛出。
“这些，不过是你的猜测，和后宅妇人的争斗。”
萧无衍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是猜测，但有迹可循。”
沈未晞从袖中（实则是从空间意识里）取出那个小小的布包，却没有立刻打开，“民女手中，有嫡母张氏毒害我生母柳姨娘，以及近日在庵堂中对民女下毒的证据线索。
虽不足以扳倒一位皇子，但若能撬开关键人物的嘴，或许能顺藤摸瓜，找到三皇子结党营私、甚至更为隐秘之事的突破口。”
她将布包放在破木桌上，缓缓推开。
“此外，民女还知道一些事……比如，关于去岁江淮盐税一案中，某个关键账本的真实下落；又比如，三皇子门下一位颇受重用的清客，其真实身份，似乎与北疆某个部落有些关联……”这些信息，有些是她根据原著剧情和前世记忆拼凑的，有些是她这大半年在庵堂，通过观察往来香客、偷听只言片语分析得出的。
真伪难辨，但足以作为诱饵。
萧无衍的目光终于从她脸上，移到了那个摊开的布包上。
里面是几张蝇头小楷写满的纸，还有几样不起眼的小物件——一块沾了药渍的布条，一截烧焦的药材残渣。
他没有去碰那些东西，只是看着，良久，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你为何找上本王？
而非他人？
比如，向你父亲揭发张氏，或向三皇子投诚？”
沈未晞惨然一笑，带着与她年龄不符的苍凉：“揭发张氏？
父亲……他心中只有仕途和沈家声誉，岂会为了一个庶女和妾室，去动出身名门的正妻？
至于三皇子……”她抬起眼，目光清亮而决绝，“民女不愿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殿下虽以铁血闻名，但民女听闻，殿下治军严谨，赏罚分明。
与虎谋皮固然危险，但总好过沦为他人随意摆布、用完即弃的棋子。
民女所求，不过一线生机。”
破屋外，风声穿过竹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屋内，灯火如豆，映着两人晦暗不明的面容。
萧无衍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
他在权衡。
一个看似走投无路的小庶女，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一些真假难辨的所谓“证据”。
风险极大，但……若她所言非虚，或许真能成为一个意想不到的突破口。
尤其是在当前夺嫡进入白热化，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的时刻。
终于，他抬起眼，目光重新落在沈未晞身上，那目光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杀意，多了几分审视和……一丝极淡的、名为“利用价值”的考量。
“你的命，本王暂且留着。”
他缓缓开口，“至于交易……看你拿出的东西，值不值得本王下注。”
他对身旁的护卫使了个眼色。
那护卫会意，上前小心地将布包收起。
“在本王查证期间，你暂且仍回庵堂，勿要轻举妄动，露出马脚。”
萧无衍的语气带着命令，“必要时，会有人联系你。”
这便是初步接纳了她的“投诚”，但也仅仅是“暂且”。
沈未晞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又立刻被更大的紧迫感取代。
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她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
“民女明白。”
她恭敬地行礼。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极轻微的鸟鸣。
警戒的护卫闪身进来，低声道：“殿下，接应的人到了。”
萧无衍站起身，肩上的伤似乎对他毫无影响。
他走到门口，脚步顿住，并未回头，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沈未晞，记住。
若让本王发现你有半分异心，或所言不实……后果，你承受不起。”
话音落下，他身影己融入门外夜色，几名护卫紧随其后，迅速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破木屋内，只剩下沈未晞一人，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淡淡血腥味和属于萧无衍身上的冷冽气息。
她腿一软，几乎瘫坐在地，后背己被冷汗浸透。
与虎谋皮，方才短短一刻钟的交锋，耗尽了她的心力。
但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却亮得惊人。
赌对了第一步。
虽然前途依旧吉凶未卜，但至少，她亲手撬动了命运的齿轮，为自己和姨娘，挣来了一线微弱的曙光。
接下来的路，更难走。
她需要更快地收集证据，更需要……在沈家那张巨大的网彻底收紧之前，找到破网而出的方法。
她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衫，深吸一口气，推开木门，重新走入那片寂静而危险的山林。
庵堂的晨钟，快要敲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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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他抬起眼，目光重新落在沈未晞身上，那目光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杀意，多了几分审视和……一丝极淡的、名为“利用价值”的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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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护卫会意，上前小心地将布包收起。
“在本王查证期间，你暂且仍回庵堂，勿要轻举妄动，露出马脚。”
萧无衍的语气带着命令，“必要时，会有人联系你。”
这便是初步接纳了她的“投诚”，但也仅仅是“暂且”。
沈未晞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又立刻被更大的紧迫感取代。
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她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
“民女明白。”
她恭敬地行礼。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极轻微的鸟鸣。
警戒的护卫闪身进来，低声道：“殿下，接应的人到了。”
萧无衍站起身，肩上的伤似乎对他毫无影响。
他走到门口，脚步顿住，并未回头，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沈未晞，记住。
若让本王发现你有半分异心，或所言不实……后果，你承受不起。”
话音落下，他身影己融入门外夜色，几名护卫紧随其后，迅速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破木屋内，只剩下沈未晞一人，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淡淡血腥味和属于萧无衍身上的冷冽气息。
她腿一软，几乎瘫坐在地，后背己被冷汗浸透。
与虎谋皮，方才短短一刻钟的交锋，耗尽了她的心力。
但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却亮得惊人。
赌对了第一步。
虽然前途依旧吉凶未卜，但至少，她亲手撬动了命运的齿轮，为自己和姨娘，挣来了一线微弱的曙光。
接下来的路，更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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