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孩子成为霍家长孙，继承巨额家产。
手术室内，意识模糊间我却听到他和医生的对话。
霍总，那孩子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安乐死。
很好，等她醒了便把我和心儿的孩子抱过来，只有我们的孩子才配成为霍家唯一名正言顺的长孙。
我才明白，我从怀孕开始便是一场骗局。
可他不知道，他先天生育功能受损，那个孩子是我试管无数次得来的珍贵儿。
而这次，我的心也跟着死了。
1.
霍云凡熟悉的音色几乎震碎了我的五脏六腑。
我不敢相信，前一秒还贴心为我准备待产包。
将我送进手术室的男人。
这一刻能如此冰冷的处置着我们唯一孩子的生命。
可小腹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却又无时无刻在提醒我。
这不是梦境，而是现实。
那尸体呢?
找个体面的墓地埋了。
霍云帆犹豫了几秒，声音有些沙哑:
我会抽空去看他的。
我听到手术室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拼命咬住舌头，强迫自己清醒。
强撑着身子爬起身。
想与他对峙。
意识却被无尽的药物麻痹。
最后轰然倒在病床上。
等我再次醒来时。
一眼便看到背对着我，正在低声哄睡婴儿的霍云帆。
一米的男人此时正蜷缩在狭小的婴儿床旁。
宽厚结实的臂膀松散地搭在护栏上，圈出领地，将沉睡的婴儿划进了自己最安全的领域。
父慈子爱、舐犊情深。
可我清晰地知道，那不是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已经死了
我忍不住浑身颤抖。
九个月前，霍家掌舵人突发恶疾。
医生断言活不过一年。
原本风平浪静的霍家顿时陷入一场豪门家产的争夺战。
霍老爷子原有三子。
长子、次子为原配所生。
可十年前，次子车祸身亡。
霍家为平衡家业，不得已将在外流落的私生子接回家教育。
而霍云帆，就是霍家那位地位尴尬的私生子。
长子结婚多年只生育两女。
霍老爷子病后明确提到，只要谁能让他抱上孙子。
霍家就是他的。
而结婚五年不愿与我生孩子的霍云帆，就是那时向我提议，要一个孩子。
即便是为了争夺家产
即便他不是真心想和我有一个爱情的结晶。
我也开心到无与伦比
但霍云帆不知道，他先天生育功能受损。
几乎不可能正常生育一个孩子。
因为这五年里，我为了用孩子留住忽远疏近的他，早就戳破套子私下尝试了无数次。
可家产争夺在即，倘若霍云帆不育的消息传出去。
那必然对他不利。
所以我瞒下了这个秘密。
偷偷找到了国外的私立医院。
取了近百个卵泡。
打了数百针，才终于得来了这个珍贵的孩子。
三十公分长的针，一次又一次扎进我的身体。
日复一日的痛苦。
取代不了即将成为母亲的幸福。
可现在，幸福破灭了。
看着眼前这个健康的婴儿。
哪里有半分早产的模样，分明就是足月。
我忽然明白，也许一开始就是骗局。
霍云帆只是不想他与青梅的孩子从一出生就像他那样。
一辈子背上私生子的包袱。
被人踩进泥土里。
我闭上眼。
眼泪不可抑制地滑落。
心痛到胃部痉挛。
霍云帆察觉到身后的动静。
转头看向我，眼眸里的温情被一片冷漠取而代之。
你醒了，孩子饿了。
他的语气有些埋怨。
却又动作僵硬但万般轻柔地将孩子抱起来，放在我的身旁。
初乳最珍贵，别浪费。
我睁开万念俱灰的眼睛。
绝望地看着眼前这个喜欢了十年的男人。
棱角分明无可挑剔的脸，一双让人看了便移不开目光的桃花眼。
只是注视着你，仿佛就流露出万般深情。
他真的会对我们的孩子如此无情吗?
我甚至侥幸地期望，手术室外听到的都是被麻醉后的幻想。
我推开孩子，张开发苦的嘴唇，干涩道:
抱走，喂奶粉吧。
霍云帆不可察觉地拧眉，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奶粉不健康，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照顾好他。
要是他有事，你也别想过得好
霍云帆面对我的抵触很防备。
本能地警告我。
试问会有亲生母亲虐待自己的孩子吗?
他在担心什么?
我苦笑着绝望地抬头:
是吗?
我别过脸，不想再说话。
良久的沉默。
本以为霍云帆会发火，但他却反常地钻进了我的被窝。
2.
身后，霍云帆将我圈在他的怀里。
骨节分明的手掌摩挲着我的额头。
态度难能可贵的温柔下来，略带解释道:
你看你，是不是又小心眼了，你才生产完，恢复身子当然也重要。
你也知道，我是为了我们的孩子着想。
他是霍家唯一的继承人，你以后也是唯一的当家主母。
说完，他低头想吻我。
我不偏不倚地躲开。
他动作一僵，只好扯过被子给我盖上，却不经意地看到我松垮肚子上扭曲的妊娠纹。
他没掩饰嫌弃地撇开眼。
却正好撞上我的目光。
察觉到自己的不对，他刚想道歉，电话却响了。
电话那头，娇俏的声音传来:
云帆哥哥，我要看宝宝。
哥哥的宝宝一定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呜呜呜，能不能让心儿看一下，心儿好想你和宝宝。
霍云帆眉眼瞬间像化开的糖浆。
背过身接电话:
心儿别闹了，你身体还没恢复。改天......
可他还没说完，便被女孩的哭闹声打断。
不要，我现在就想看。
云帆哥哥，你答应我好吗?
面对电话那头的祈求。
霍云帆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可突然，女孩尖叫一声，电话声戛然而止。
心儿?
霍云帆肉眼可见地焦躁，火速翻身穿好外套。
原本犹豫的目光被紧张替代。
护士，把孩子带上，跟我出去一趟。
快要冲到门口时，霍云帆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猛然顿住。
心儿前几天刚做了手术，我担心她一个人在家有危险。
孩子我带过去一会儿，你跟着，免得他醒来饿了。
说完，他不顾我的挣扎。
将我抱上了轮椅。
刚立夏的天气，傍晚时已经挂起了小风。
多么可笑。
我一个刚生产的产妇，被强迫去看望丈夫的青梅。
甚至还要做他们孩子母乳的工具。
油门被踩到底。
车身晃动牵扯着麻药刚过的伤口隐隐作疼。
直到车停在了一栋欧式别墅楼下。
看着那个被保姆簇拥着从楼上下来的女孩。
我才知道自己狼狈得有多么彻底。
3.
别墅被布置成浪漫的法式公主风。
这是我第一次过来。
从我认识霍云帆的那一天起，就知道他有个护在心尖的妹妹。
当初霍老爷子不愿认他。
他跟着亲妈在外面颠沛流离。
是李可心的父母收留了霍云帆母子。
霍云帆对李可心很好。
好到让喜欢他的我嫉妒。
好到我以为他会娶李可心为妻。
甚至连霍夫人都张罗着要给他们订婚。
一个没有基础的私生子。
再娶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穷女孩。
霍家上下都乐见其成。
我原本都决定退出了。
可最后，霍云帆却拒绝了霍夫人。
他当众表白，说暗恋的人一直是我。
而李可心他只看做妹妹。
我太过天真。
理所应当认为男人都会喜欢明珠般绚烂夺目的女孩。
后来，我们顺利结婚。
可婚后他却忽远忽近。
却依旧对这个所谓的妹妹百般呵护。
我不愿承认他是因为攀附权势才选择了我。
甚至傻到想用孩子挽留他的心。
其实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嫂子，我实在太想看云帆哥哥的宝宝了，他也是因为心疼我的身子才把宝宝带过来，你不会怪我吧?
李可心被保姆搀扶着从楼上走下来。
额头上粉色的抹额衬得她的皮肤比往常苍白。
但眼底却是止不住得意洋洋的笑意。
霍云帆看到她瞬间紧张地将孩子放在沙发，跨步跑过去搂住她。
轻声责备:
你现在该多休息，怎么亲自下来了。
李可心羞赧一笑:
医生说了可以适当运动。
倒是嫂子，外面风大，不会受凉吧?可别落下月子病了。
4.
我无力地扯了扯嘴角，连张嘴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麻药的药效似乎已经全过了。
我现在只觉得伤口撕裂般的疼痛。
若不是有护士扶着我的身子，恐怕早就从轮椅上滑落。
霍云帆眉头不可察觉地皱了一下。
随即吩咐保姆:
给她拿条毛毯，再倒杯热水。
说完又安抚起身旁的女孩:
她身强体壮的，生个孩子而已。
反倒是你，从小身体就不好，现在还担心起别人来了。
李可心噘起嘴，娇嗔着刚想开口。
婴儿的啼哭声将她打断。
面前的两人本能紧张的冲到沙发前。
护士拍哄着解释道:
小少爷已经快四个小时没进食了，许是饿了。
霍云帆眉头舒展开来，转身道:
你带她和小少爷去房间，教她母乳。
他指着我。
命令道。
若不是亲眼看见李可心现在的模样。
我恐怕心底还在期翼。
希望一切都是我手术后的幻想。
可现在，我的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彻底沦落到深渊。
我的心好痛。
我快要死了。
孩子的哭声，让我无比的厌恶与恶心。
滚
我撕心裂肺地开口，突然爆发般地吼道。
用尽全力将护士推开。
襁褓里啼哭的婴儿被我吓了一跳。
响亮的哭声环绕在别墅内。
霍云帆似乎没料到我突然的反常。
不可思议地扫视着我，随即冷下脸。
从我身旁夺过孩子。
小心翼翼地捂住他的耳朵。
姜宁，你疯了?
他大声吼道。
李可心也立刻变成护崽的母鸡，心疼地将孩子搂进自己怀里。
婴儿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情绪逐渐被安抚。
我看着眼前一家三口和谐的模样。
心底悲凉到极致。
嫂子不想母乳，也用不着把气撒在孩子身上吧?这点牺牲都做不到，怎么能做一个合格的母亲。
李可心阴阳怪气地埋怨道。
听说有的产妇生产后会得精神病，嫂子不会也……
闭嘴。
霍云帆反常地制止了李可心的话。
烦躁地扯开领带。
孩子留下，把夫人送回医院。
5.
我最终还是让司机将我送到了姜家老宅。
也是我和霍云帆初见的地方。
霍家和姜家本就是邻居世交。
十五岁那年，我失去了双亲。
原本被父母捧在手心公主般的我，变成了人们口中的孤儿。
也就是那一年，霍云帆被霍老爷子接回家。
那些漫长的夜晚，在后院草坪上发呆的一个人。
变成了两个人。
两个孤单的灵魂。
相互慰藉。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消瘦白皙的少年，指着夜空安慰我:
你的爸爸妈妈只是变成了星星，在天上守护你。
后来，霍云帆成为我人生漫漫黑夜里唯一的星星。
我们的婚姻在豪门里是一场笑话。
人人都说姜家大小姐找了个私生子。
可我不在乎。
他无权无势，我便用整个姜家托举他。
他卑微到泥土里，我非要让他万人瞩目。
他是陪伴我唯一的光。
那我便要他越来越光彩夺目。
而现在，我的人生不会再有光明了。
我的心已经死了。
良久，我拨通了姜家律师的电话:
拟一份离婚协议，越快越好。
6.
霍云帆是第二天下午才找到姜家的。
很显然，他陪了李可心一天一夜。
毕竟以他的能力。
要知道我的位置，只是一个电话的事。
推开别墅的大门，霍云帆骤然沉下脸。
车钥匙直接砸到我脚边:
姜宁你又在闹什么大小姐脾气
心儿她比你小，难道你还要因为她的几句玩笑话置气吗?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生了孩子，就可以毫无底线地作了。
让你回医院，你还到这里躲起来。
你知不知道你刚生产了，不应该到处跑
霍云帆的声音越来越大。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关心我的身体。
难道是现在才反应过来，我是个产妇吗?
还是孩子需要吃饭，想找我回去当工具人了?
我心中泛起一丝苦涩。
霍云帆，你这么在意李可心和那个孩子。
你真的确信他就是你亲生儿子吗?
见我不说话。
霍云帆烦躁地踢开脚边的垃圾桶。
解开西装纽扣，跨步走向我。
欺身坐到我身边。
我们隔得很近，我毫不掩饰地与他对视。
这张俊美的脸到底是怎样的一张面具?
以致于我十几年来都从未撕开。
霍云帆也同样审视着我。
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全是探究。
几秒钟后，他摇头叹了一口气。
温热的手掌将我的手包裹住:
好了，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现在跟我回医院好吗?
我面无表情地将手扯开，退后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转身，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律师上午送来的离婚协议。
递给他。
霍云帆，我们离婚吧。
我语气冷得可怕。
一字一顿地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