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十五年春，皇觉寺后山。
冰冷的崖风在耳边呼啸，身体下坠的感觉好像还没消失，那些追杀她的人狰狞的笑声还在脑子里打转。
“哈哈，斩草除根，这下能跟主子交差了！
走！”
那些刺耳的嘲笑声，像毒虫一样钻进耳朵里，怎么都甩不掉。
那种绝望和拼死一搏的决心，像是刻进了骨头里，永远忘不了。
沐晚猛地睁开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她茫然地看着西周，视线慢慢清晰起来，看到的却是自己床上熟悉的帐子，上面绣着她最喜欢的缠枝莲花。
闻到的也不再是悬崖边的血腥味，而是房间里淡淡的药香和沉水香混在一起的味道，暖暖的，让人安心。
她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过头——心跳在那一刻好像停了。
“娘！”
她失声喊出来。
沐夫人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的绣墩上，穿着那件她常穿的藕荷色家常衣服，头发用一根素净的青玉簪子随意挽着。
午后温暖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给她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她正微微弯着腰，脸上带着沐晚想念了无数遍的、温柔的、有点担心的笑容。
心脏像是被大锤子狠狠砸了一下，紧接着又被巨大的喜悦淹没，激动得快要炸开。
“娘……！”
一声沙哑得不像自己的喊声冲口而出，沐晚用尽全身力气撑起发软的身体，像疯了一样扑过去，死死地、颤抖地抱住了沐夫人！
真实的、温暖的触感，沐夫人身上特有的好闻味道，像一股暖流，把她从悬崖边那种冰冷的绝望里猛地拉了回来。
“娘！
娘……”沐晚把脸深深埋进沐夫人的脖子里，声音断断续续的，滚烫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很快就打湿了沐夫人的衣服。
沐夫人被这突然的猛扑撞得往后仰了一下，惊讶得手里的绣帕都掉了。
然后她笑了起来，又无奈又心疼地回抱住沐晚发抖的身体，一只手温柔地、轻轻地拍着她瘦弱的背。
“哎哟，我的晚儿，这是怎么了？
做噩梦了？
肯定是做了个特别可怕的梦。”
她的声音还像以前那样温柔，像温暖的泉水淌过心口，“看看你，都十三岁的大姑娘了，不过是掉进水里受了点惊吓，怎么醒来反而变得这么爱撒娇了？
抱得这么紧，娘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小心点，别压着娘肚子里的弟弟妹妹。”
感受到沐夫人真实的体温和带着笑意的责怪，沐晚心里那根绷得紧紧的弦“啪”地一下松开了，巨大的庆幸让她浑身发软。
她贪婪地闻着这失而复得的味道，摇着头，带着很重的鼻音，像个真正不懂事的小女孩一样撒娇：“再大也是娘的女儿！
女儿就是想娘了，想得心都疼了！
我就要撒娇，在娘身边，我就要当一辈子、两辈子的娇气包！”
她说着，胳膊又收紧了些，喉咙哽咽着，“娘……您还在，真好……”沐夫人被她这带着哭腔的傻话逗笑了，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汗湿的额头，语气里全是宠爱：“傻丫头，是不是烧糊涂了？
娘不就在这儿嘛，还能去哪儿？
快松开手，让娘好好看看你，烧退了没有？
脸色还白着呢。”
沐夫人装作要轻轻推开她，去摸她的额头。
“不！
不要！”
沐晚却倔强地不肯松手，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带着不容商量的依赖和一点还没散去的害怕，“再抱一会儿，就一会儿……娘，您让我再抱一会儿，我心里才踏实……”前世悬崖边那刺骨的冷风，好像终于在这一刻，被沐夫人怀抱的温暖彻底赶走了，融化了。
她闭着眼睛，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一次，绝对不能再失去。
沐晚放开沐夫人，重新躺回被窝里，问道：“娘，现在是哪一年了？”
沐夫人轻轻点了点沐晚的额头：“你这丫头，睡迷糊了吧？
现在是天启十三年春天。”
沐晚说：“娘，我就是睡糊涂了，所以才问问您嘛。
让杜妈妈在这儿陪着女儿就行，娘您快去歇会儿吧。”
沐夫人说：“好，晚儿，你醒了就好。
待会儿我让府医再来给你看看。”
沐晚说：“谢谢娘照顾和牵挂。”
青芙苑的正房里。
窗外几棵老槐树枝叶茂密，把阳光切得细碎，投下阴凉的影子。
李青手里的帕子己经被她拧得不成样子了，她在铺着竹席的榻前又走了两圈，最后还是忍不住，凑到梅姨娘跟前，声音压得低低的，却藏不住里面的惊慌，像被看不见的手掐住了脖子：“姑姑，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慌得厉害，静不下来。”
她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那天用来挡脸的围帽留下的印子还在似的，“您说……沐晚她掉下水之前，会不会……会不会真的看见我的脸了？
万一她醒过来，想起来了……”她越说越害怕，牙齿都开始轻轻打颤。
梅姨娘正斜靠在窗下的贵妃榻上，旁边的小桌上放着一个紫铜香炉。
她用一根细长的银簪子，慢悠悠地拨弄着炉子里的香灰，动作优雅又懒散。
听到李青这话，她眼皮都没完全抬起来，只是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瞧你这点胆子！”
她声音不高，却像冷针一样扎人，“事情都做完了，现在才知道怕？
晚了！”
她把银簪子轻轻放下，抬眼看向脸色发白的侄女，嘴角撇出一丝确定又刻薄的冷笑：“当时你戴着围帽，边上的绒毛连眉毛都遮住了。
她呢？
整个人失魂落魄地对着那潭死水，恐怕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过是个没经过事儿的小丫头，吓都吓傻了，能看清什么？
就算看见个模糊的人影，她拿什么说是你？”
见李青还咬着嘴唇，梅姨娘凑近些，语气缓和了点，但更带了几分教导的意思：“青儿，你记住，在这种大宅院里，有时候，自己心虚比证据更坏事。
你自己先慌了神，就等于把刀把子递到别人手里。
把心给我放踏实点，天塌不下来。
就算她真的有点怀疑，没凭没据的，又能怎么样？
难道还能空口白牙地咬我们不成？”
冰冷的崖风在耳边呼啸，身体下坠的感觉好像还没消失，那些追杀她的人狰狞的笑声还在脑子里打转。
“哈哈，斩草除根，这下能跟主子交差了！
走！”
那些刺耳的嘲笑声，像毒虫一样钻进耳朵里，怎么都甩不掉。
那种绝望和拼死一搏的决心，像是刻进了骨头里，永远忘不了。
沐晚猛地睁开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她茫然地看着西周，视线慢慢清晰起来，看到的却是自己床上熟悉的帐子，上面绣着她最喜欢的缠枝莲花。
闻到的也不再是悬崖边的血腥味，而是房间里淡淡的药香和沉水香混在一起的味道，暖暖的，让人安心。
她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过头——心跳在那一刻好像停了。
“娘！”
她失声喊出来。
沐夫人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的绣墩上，穿着那件她常穿的藕荷色家常衣服，头发用一根素净的青玉簪子随意挽着。
午后温暖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给她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她正微微弯着腰，脸上带着沐晚想念了无数遍的、温柔的、有点担心的笑容。
心脏像是被大锤子狠狠砸了一下，紧接着又被巨大的喜悦淹没，激动得快要炸开。
“娘……！”
一声沙哑得不像自己的喊声冲口而出，沐晚用尽全身力气撑起发软的身体，像疯了一样扑过去，死死地、颤抖地抱住了沐夫人！
真实的、温暖的触感，沐夫人身上特有的好闻味道，像一股暖流，把她从悬崖边那种冰冷的绝望里猛地拉了回来。
“娘！
娘……”沐晚把脸深深埋进沐夫人的脖子里，声音断断续续的，滚烫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很快就打湿了沐夫人的衣服。
沐夫人被这突然的猛扑撞得往后仰了一下，惊讶得手里的绣帕都掉了。
然后她笑了起来，又无奈又心疼地回抱住沐晚发抖的身体，一只手温柔地、轻轻地拍着她瘦弱的背。
“哎哟，我的晚儿，这是怎么了？
做噩梦了？
肯定是做了个特别可怕的梦。”
她的声音还像以前那样温柔，像温暖的泉水淌过心口，“看看你，都十三岁的大姑娘了，不过是掉进水里受了点惊吓，怎么醒来反而变得这么爱撒娇了？
抱得这么紧，娘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小心点，别压着娘肚子里的弟弟妹妹。”
感受到沐夫人真实的体温和带着笑意的责怪，沐晚心里那根绷得紧紧的弦“啪”地一下松开了，巨大的庆幸让她浑身发软。
她贪婪地闻着这失而复得的味道，摇着头，带着很重的鼻音，像个真正不懂事的小女孩一样撒娇：“再大也是娘的女儿！
女儿就是想娘了，想得心都疼了！
我就要撒娇，在娘身边，我就要当一辈子、两辈子的娇气包！”
她说着，胳膊又收紧了些，喉咙哽咽着，“娘……您还在，真好……”沐夫人被她这带着哭腔的傻话逗笑了，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汗湿的额头，语气里全是宠爱：“傻丫头，是不是烧糊涂了？
娘不就在这儿嘛，还能去哪儿？
快松开手，让娘好好看看你，烧退了没有？
脸色还白着呢。”
沐夫人装作要轻轻推开她，去摸她的额头。
“不！
不要！”
沐晚却倔强地不肯松手，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带着不容商量的依赖和一点还没散去的害怕，“再抱一会儿，就一会儿……娘，您让我再抱一会儿，我心里才踏实……”前世悬崖边那刺骨的冷风，好像终于在这一刻，被沐夫人怀抱的温暖彻底赶走了，融化了。
她闭着眼睛，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一次，绝对不能再失去。
沐晚放开沐夫人，重新躺回被窝里，问道：“娘，现在是哪一年了？”
沐夫人轻轻点了点沐晚的额头：“你这丫头，睡迷糊了吧？
现在是天启十三年春天。”
沐晚说：“娘，我就是睡糊涂了，所以才问问您嘛。
让杜妈妈在这儿陪着女儿就行，娘您快去歇会儿吧。”
沐夫人说：“好，晚儿，你醒了就好。
待会儿我让府医再来给你看看。”
沐晚说：“谢谢娘照顾和牵挂。”
青芙苑的正房里。
窗外几棵老槐树枝叶茂密，把阳光切得细碎，投下阴凉的影子。
李青手里的帕子己经被她拧得不成样子了，她在铺着竹席的榻前又走了两圈，最后还是忍不住，凑到梅姨娘跟前，声音压得低低的，却藏不住里面的惊慌，像被看不见的手掐住了脖子：“姑姑，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慌得厉害，静不下来。”
她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那天用来挡脸的围帽留下的印子还在似的，“您说……沐晚她掉下水之前，会不会……会不会真的看见我的脸了？
万一她醒过来，想起来了……”她越说越害怕，牙齿都开始轻轻打颤。
梅姨娘正斜靠在窗下的贵妃榻上，旁边的小桌上放着一个紫铜香炉。
她用一根细长的银簪子，慢悠悠地拨弄着炉子里的香灰，动作优雅又懒散。
听到李青这话，她眼皮都没完全抬起来，只是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瞧你这点胆子！”
她声音不高，却像冷针一样扎人，“事情都做完了，现在才知道怕？
晚了！”
她把银簪子轻轻放下，抬眼看向脸色发白的侄女，嘴角撇出一丝确定又刻薄的冷笑：“当时你戴着围帽，边上的绒毛连眉毛都遮住了。
她呢？
整个人失魂落魄地对着那潭死水，恐怕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过是个没经过事儿的小丫头，吓都吓傻了，能看清什么？
就算看见个模糊的人影，她拿什么说是你？”
见李青还咬着嘴唇，梅姨娘凑近些，语气缓和了点，但更带了几分教导的意思：“青儿，你记住，在这种大宅院里，有时候，自己心虚比证据更坏事。
你自己先慌了神，就等于把刀把子递到别人手里。
把心给我放踏实点，天塌不下来。
就算她真的有点怀疑，没凭没据的，又能怎么样？
难道还能空口白牙地咬我们不成？”
相关推荐
